消费社会的浪潮裹挟了每一个人,女性都是明码实价的商品,从贴满了广告的梦露雕像,到被出售初夜的小文和新新,她们却不知道处女膜为何物,被地痞利用的莉莉,受迫于生活和城市有产者的小米。这不仅仅是一部电影,也不只是和女权有关,它是无耻的食利阶层的喜剧,也是穷困潦倒底层人民的悲剧。
这场嘉年华注定属于少数人。
文晏导演恐怕没想过,《嘉年华》这部本属于事后反思的电影,却在这个多事之秋莫名地“应景”了起来。看似是《嘉年华》撞上了舆论的枪口,实则不然,我们现在就暴露在千千万万座枪炮之下,只是有的炮弹会直接击穿身体,而另外一些披着诱人外壳的侵蚀着众人的灵魂,后者大概是属于人道灭绝。
这也是文明的演进方式,以前只看见男人偷拍裙底风光,现在则可以“众生平等”去一览禁区,但是,当我们站在玛丽莲梦露的雕像之下的时候,我们是用谁的眼睛去看?当小米去看的时候,她或许只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人——而她只是一个漂泊无定的小女孩而已。梦露变成了消费社会的一个巨大符号,无论男女都将自己的各种希望投射于之,又或者说,一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着他们前进——这是以她们的牺牲为代价。从摄像头到移动硬盘,到处都是迎合着男人的眼睛,而女人在亦步亦趋地跟随着,男性凝视着女性,而女性却在迎合着他们的目光。当小米拿着金色发套的时候,她感到新奇,就像她仰视梦露雕像的一样,就像她看到莉莉精致的妆容一样,这就是所谓的爱美之心,这是一条把无数人都引向不归路的诱饵。
从来都不缺垂钓者,只缺上钩的鱼。旅馆经理就是一个钓鱼人,他非法雇佣黑户,而且为了生意掩盖罪证,在他头脑里全是金钱,没地方容下正义了。而池子里的鱼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这才是最可怕的。莉莉为了小混混悉心打扮,最后却被人出卖,她只是地痞获利的工具之一而已。
最可怕的是两名被性侵的女孩,她们被大老板骗去酒店开房,却浑然不知自己被性侵,甚至到检查的时候还不知道处女膜为何物,这当然可以归咎为性教育的缺位,但是,更重要的是,家长真的负起了监管责任了吗?电影里还有一些暗示,新新的父亲的上级正是性侵者,他受其限制,到了后来连走法律程序的勇气都被熄灭了。小米是唯一一个鼓起勇气说出事实的人,但是她本身就是黑户,她固然是有良知的,却碍于生计而张不开嘴,直到最后被人痛殴后,才决定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嘉年华里面,人们只围绕着一样东西旋转,那就是利益,说白了就是钱。
新新父亲为了巴结上级而让女儿认其做干爹,却没想曾想自己的女儿带着同学送进了大资本家的狼口;地痞小健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甚至以爱情来吸引莉莉来成为自己往上爬的垫脚石;旅馆经理以不“惹是生非”为务而谎称录像被洗,警察也不闻不问敷衍了事,更勿论后来权权相偎,给罪恶的大资本家脱罪。在消费社会的狂潮中,我们头顶上还有至高无上的神,那就是金钱,它渗透进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是,我们把的堂皇冠冕撕破之后,却发现,它背后就是权力。我们血管里就流淌着权力的血液,而那些食利阶层用金钱来获得权力,也用权力来攫取金钱,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大资产阶级用各种消费品来吸引金钱,符号价值使他们赚得盆满钵满,消费者却被虚荣迷糊了眼睛,电视里面婀娜多姿的女性激发他们的欲望,而女性也迎合了其需求——如莉莉般那些所谓能把男人迷倒的女性,多是男性凝视衍生出来的消费品。而人与人之间只有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小米这样寄人篱下,朝不保夕的底层人民只能靠微薄的工资度日,她没有任何额外的权力,她被资本束缚在旅馆之内。
嘉年华里面得利最大的是食利阶层。他们以玩弄女性为乐,他们是居高临下的主权者,他们可以用金钱来收买受害者,又或者说,他们用强大的权力逼迫受害者就范,检察机关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出伪证,而受害者父母(新新父母)又迫于孩子未来前途和自己的工作而妥协私了,公义似乎已经隐没了,代替者是一只每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东西的怪物。它让每个人都成了其附庸,剥削阶级以维护自己霸权为重,而无产阶级只是被娱乐消费的商品——他和她也在消费其自身。梦露雕像上面贴满了广告,两个孩子的公道用学费来支付了结,小米的身份证也要打上不菲的价格,以致于她用录像带来勒索刘会长。资本在我们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刻上了价格,嘉年华中,到处都是明码实价的肉体和灵魂。
《嘉年华》注定是属于少数人的嘉年华,滚滚而来的市场经济并不能拯救一切,权贵们开始扬汤止沸,他们对人们的自由标标好了售价,流氓无产者见风使舵,下层女性仍然是原子化的商品,消费社会的景观已经架构完毕。梦露的雕像已经被世人抛弃,小米穿着白色裙子,骑上摩托,我不知道她要逃去何方。她大约的确是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