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儿童问题:长期被忽视的「章子欣」们

作者 / nell nell · 2019/07/15 · 7 分钟阅读 题图 © Samuel Vigier, CC BY-NC-SA 2.0.

最近,杭州失踪女童章子欣引起了全国人民的关注,9岁女童章子欣被两位租客带走后就彻底失去了踪迹,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两人随后就自杀了。

对于章子欣短暂的一生,我们所知甚少。从寻人启事里,我们仅能了解到,她是浙江淳安人,长发,圆脸,戴着红框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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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名乡下的小学生,原本正在老家休假。暑假刚刚开始,她暂时脱离了学校生活,回到了父母不在的老家,与祖父母一起生活。

7月4日,她被两名租住在家里的广东租客带出了门。10天后,东海的一位渔民发现了她漂浮在海面上小小的身体。

此事一出,引发人们的广泛关注。

也许我们应该再一次关注这一群体了。

这些占到中国儿童人口总数38%、合计数量达到一亿的孩子们,他们是「农村留守儿童」「城镇留守儿童」以及「随父母迁徙的流动儿童」。

章子欣小妹妹遭害,最根本的问题,是我们社会至今没有为这一亿多受到流动人口影响的孩子们提供应有的保障。

这些孩子没有父母的陪伴,大部分时间和老人生活,老人再疼再爱,他们的生活经验和认知也不足以抵抗当今社会中绝大多数的风险和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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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章子欣的事件中,子欣的爷爷奶奶甚至认为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辨认危险。他们检查了租客的卧室,看到他们有很多东西没有带走,这应该是去几天还要回来的证明。他们凭自己的人生经验判断这两个人「看起来人很好」,因为这两个人“很和气,常常买东西和大家共享”。大方、热心、和善,这些在农村足以证明这是一个好人。

当这两人要带走孩子的时候,做出了诸多承诺,甚至用5000块钱表示诚意,老人凭借自己的分析,看不出这计划里有任何破绽,接受5000块钱是贪财吗?是卖孩子吗?不。这是老人所理解的「承诺」。「他们不像人贩子,人贩子哪有给我们钱的?」这就是老人最简单的想法。

他们判断错了吗?是的。被骗是他们的错吗?不。

被骗是什么?是传统乡土人情关系在快速城市化进程中的彻底瓦解,是农村老人的经验和认知在面对这个日益多元、复杂、由陌生人组成的世界时的一败涂地。

说什么老人愚昧、贪财、自私的,都是对社会的结构性差异完全的无知,是对自己在地缘、阶级、经济、教育等一系列领域里获取红利的完全漠视,是对真正造成悲剧的原因、留守儿童问题的超级不敏感。

最疼子欣的爷爷奶奶,16岁就怀孕生子的妈妈、尽最大可能找回女儿的爸爸,你们有没有想过,是什么造成他们的困境?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16岁怀孕的不是你?为什么你的童年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度过?为什么你一路走来规避了那么多的风险?

你所拥有的这些,留守儿童们没有。

这些孩子们在一个人长大最脆弱、最需要保护、最需要引导的年纪,可以说是完全赤裸敞开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社会。

说他们是这个社会最易受伤害、最高危人群也不为过。

根据维基百科记载:

在2014年的研究中,49.2%留守儿童曾遭遇意外伤害,比非留守儿童高7.9百分比。遭遇割伤、烧伤烫伤、被猫狗抓伤咬伤及坠落摔伤分别比非留守儿童高出5.3, 1.6, 3.9及3.1百分比。留守儿童的住院率也较高,儿科的新入院患者中,留守儿童占了61% (4280例) 。2013-2014年间,媒体曝光的女童性侵案件高达192起,其中留守女童受侵害案件占55.2%。

我相信真实的数字要远远高过这些被记载下来的数字。

再来看来自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发布的报告《2015年中国儿童人口状况》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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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不是一个个别事件了。

这一亿多的孩子,要怎么再次避免类似的悲剧?章子欣小妹妹的遭遇,如何才能避免?

也许,户籍制度进一步改革,使得城市入户的门槛进一步降低,那么子欣的爸爸妈妈就会把她带在身边。

也许,城市对义务教育资源有更多投入,使城市的小学、中学不仅考虑户籍人口,更考虑常住人口来设定资源和入学学位,那么子欣就可以在爸爸妈妈身边读小学、升初中。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目前的初中入学学位远远少于小学学位,一个新的儿童群体正在产生,那就是在父母身边读完小学、不得不回到农村爷爷奶奶身边读初中的「返乡儿童」

这些儿童的生理、心理健康也非常值得关注。因为他们不得不小小年纪经历分别 —— 与父母分别、与一起读书的同学朋友分别、与已经习惯了的城市生活分别。

而十几岁的年纪,也正是进入青春期的年纪。来自生活环境和荷尔蒙的巨大变动,会对这些孩子造成何等大的冲击,目前尚未可知。

也许,我们进一步完善《义务教育法》,解决《义务教育法》第4条“平等受教育权”和第12条“户籍优先”的适用问题,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学校利用法律的模糊概念来拒绝招生随迁儿童。

也许,我们应该停止指责“不负责”的父母和“愚昧”的老人,给他们创造更安稳的定居环境和更多的安全教育,他们就知道如何规避陌生人社会中的诸多风险。

……

我们必须要想想,这一亿多个孩子,如果我们现在不正视他们的生存状态,不去了解他们所受到的伤害,不及时止损的话,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后悔也来不及。